【杨岐乡韵】金鸡的烟与火
金鸡的烟与火张雪萍
金鸡是古人赋予司晨报晓雄鸡的美好称谓。每当破晓时分,它立于柴垛墙头,昂首向天,一声清啼划破晨雾,仿佛在与天地对话。古人将这一灵性升华, 归纳为“五德”:赤冠如火,是文德的象征;双距如剑,是武德的体现;遇敌前迎、不惧不避,可谓勇德;见食呼伴、不独不私,堪称仁德;每日准时不辍、守信如初,则是至高信德。因其守时的天性,它又被尊为“知时畜”。更依五行之说,“酉”属金,代表光明与阳气的升腾,故金鸡之名,承载了人们对守信与光明的双重礼赞。金鸡报晓,不仅唤来黎明,更提醒人们及时吹烟生火,点燃人间的温暖。
在杨岐山西北的山坳里,静卧着一个名为金鸡的村落。据老辈人讲,很久以前,曾有金鸡在此下蛋, 后来鸡与蛋皆化作石头——至今金鸡石仍存,村庄也因此得名。这小村落偎依于两座青山之间,一湾清流蜿蜒穿过,319国道如一条现代驿道,沿河伸展,上接南源、关上与萍乡,下通卯田、四海,并远抵浏阳、醴陵。在交通不便的年代,这里曾是南北通衢的要冲,文人墨客、走卒贩夫,乃至各方行旅皆在此驻留歇息,无数风尘与故事,也随着岁月悄然沉淀于此。如今,它已成为300户人家、2000名乡亲安居乐业的幸福家园。
从上栗县城出发,沿319国道南行不过三五分钟,左侧可见金鸡河上横卧着一座朴素的石拱桥——火石桥。桥下的河床上遍布灰黑坚硬的燧石,从石器时代的先民到后来的寻常人家,都曾敲击燧石取火或是用来打造生产工具。这沉默的石头,曾迸发出照亮黑夜的第一点星火,桥以石为名,是无言的见证,默然凝视着人与自然共处的悠长岁月。桥畔,坐落着国营萍乡市鸡冠山垦殖场煤矿,当地人亲切地称之为火石桥煤矿。在那火红的年代,厂房、办公楼、家属楼依次排开,上下班时人流如织,让小桥边自成集市, 喧闹声、吆喝声里洋溢着浓郁的人间烟火气。后来煤矿虽逐渐沉寂,但那段沸腾的岁月,却成为一代人心中永不褪色的集体记忆。右侧乃张家大屋,上栗张氏宗祠便坐落于此。据族谱记载,明末清初时,自闽、 粤、湘等地迁来的客家人在此落地生根。这座宗祠, 是离乡者在他乡共建家园的证明,是一部以砖石写就“逢山必有客”的史书,记录着宗族香火与人间烟火的传承。
再向上行,地势渐高,便到了李家山——上栗第一个中共党支部的诞生地。这里山势陡峭、易守难攻,仿佛天生流淌着革命的血液。1927年5月,中共安源地委在此建立党支部,肖永蔚任首任书记;同年8月,上栗区委成立。在短短一年里,这个深山村落的党支部参加了秋收暴动和斑竹山起义,成为点燃萍北地区革命烈火的中坚力量。
李家山后山有一座已有400年历史的观音庙。庙前有百年古柏苍劲伫立,一口两亩见方的泉塘水平如镜;左前方旮旯里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,安静守护着人间心愿;右侧山间3块巨石拔地而起,乡民称之为顶天石,这里清幽宁静、山韵如水,晚清时曾作学堂使用,琅琅书声培育出一批革命志士和抗日将领。尤其值得铭记的是肖永蔚的父亲肖菁莪先生,他年少苦读,考取秀才,后东渡日本留学并加入同盟会。 1906年萍浏醴起义时他奉命返乡领导,但起义以失败告终。此后他扎根乡野办学授课,传播新知与革命理想。
行至王家湾,最引人注目的是悬挂于峭壁之间的三八渠道,人们习惯称它三八水圳或粮圳。它如一道人工天河,将杨岐河水从马鞭冲截流引至鸡冠山流源冲,滋润着沿途10余公里上千亩良田,养育了数代乡亲,谱写出稻浪翻滚、炊烟绵延的田园画卷。至今,渠水仍涓涓流淌。虽然其实际作用已不如往昔, 但作为那个火红年代的历史印记,它被完整保留。王家湾也一度是十八联户煤矿的采矿点,昔日机器轰鸣、煤尘飞扬,如今经过修复治理,呈现出道路整洁、绿意盎然的景致,变成了一个宁静宜居的生态新村,昔日离开的人们逐渐归来,恢复了山村应有的烟浓火旺。
从十八联户煤矿旧址左转,是一条新修的水泥路,山风拂面,美景如画。在一个丁字路口,一栋檩断瓦落的老土砖房蓦然映入眼帘——也撞开了我记忆的闸门。20年前,我们一行下乡过午未餐,是这家大娘热情招呼我们进屋,端出热茶,又炒了辣椒炒肉和其他可口菜肴。在那物质颇艰的年代,一碗辣椒炒肉是最真挚的款待。正要举起手机拍摄,一位路过的老奶奶急步而来,主动打招呼——竟是当年那位大娘。她虽已认不得我,却依旧笑语温暖,说现住在后面新屋,老房即将拆建翻新,儿女均在外地工作,但她与老伴仍愿守在这山上,炊烟起处,便是心安。她执意留我吃饭,那份热情,仿佛20年时光从未流走……
一路蜿蜒,终于行至王家弄。驻足望去,但见一栋栋农宅和别墅掩映于绿树之间。这里的乡亲早已习惯了白天进城拼搏、夜晚归村安憩的生活。金鸡的烟,是炊烟袅袅,是乡愁缭绕;金鸡的火,是革命星火,是生活热望。它们交织在一起,不只在今天惹人沉醉,更将随着青山流水、岁月情深永远延续下去, 温暖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灵。
(编辑:李锡念) 来源:萍乡日报



